娇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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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克制不住一遍遍地回忆去年冬至, 他给太子的“药引”名单,里面所有符合条件的人,全都由他亲自过目,身份不高,但背景清白,绝不会生出任何祸端。

就算她们因为解毒一事失了清誉,但至少和太子有了牵扯,太子这样的人虽手段狠辣但有解毒恩情的前提下, 总归不会苛待了。

可严既清从未想过,名单上长宁侯府十一姑娘,竟然是齐朝槿的女儿, 是他已故恩师,南燕前首辅齐居正的外孙女。

锥心之痛,无异于凌迟。

绢丝绣帕上的余温被风雪吹散,齐朝槿的音容笑貌在他悠远的记忆里依旧清晰。

他出身清平,在机缘巧合下拜入齐居正门下,是永安三年进士,入朝次年就升迁东阁大学士,之后升任吏部尚书,吏部次年调入户部。

那时他只想走得快些,爬得高些,这样就能有机会向恩师求娶他的掌上明珠。

直到永安十年,一朝变故他恩施殒命,齐家全族三百六十七口人,接连被诛。

他只能按照恩师死前的遗愿,冒天下之大不韪撇清与齐氏的关系,只待有朝一日身居高位,替齐家洗清冤屈。

风雪迷眼,恍然间有人走近。

严既清脚下踉跄一下,待睁眼看清,却是太子去而复返。

“老师。”

“风大,坏了身体,那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
他身上衣袍被风吹得翻飞,清冷冷的视线敛着谁也看不透的情绪。

若说谢珩无情,那么他就不该折返,可他这样的人,除他之外的任何人,在他眼中亦同蝼蚁,并无差别。

严既清抬起头向他,许久叹了一声:“殿下要复仇,臣要平冤。”

“殿下日后必登高阁,而今独独不放过她,又为了什么?”

谢珩久久没说话,锋利的眉眼匿着寒意。

他走到严既清身后,伸手虚扶,声音淡淡:“无他,适合罢了。”

严既清眼里完全没有笑意,语调透着嘲讽:“何为适合?”

“是因为她身上留着齐家高贵的血脉,又恰是殿下不可缺少的药引,加上身后没有家族阻碍,等齐氏平冤后,殿下为平天下读书人的怒火,以太子妃之位相许。”

“当真不愧是一箭双雕的计谋。”

谢珩低低一笑,并没有否认:“只要老师不说。”

严既清浑身僵硬,他张了张嘴,被灌了满口的风雪。

“臣绝不同意。”

谢珩声音平静,浅得像是要被天穹落下来的风吹散:“这一切,由不得老师。”

“雍州的仗要开始打了。”

“贺兰呈一死,西靖必将对南燕出兵。”

“孤不光要把漠北的鞑靼、瓦剌部族赶出雁荡山脉,孤还要西靖当年从南燕手中抢回的国土。”

“世家若不为我所用,孤便杀之。”

严既清沉着脸,脸上病容渐深,他再也站不稳,踉跄着想要去推太子的手。

谢珩眉心皱了皱,朝一旁侍卫招手:“把大人扶进去安置休息。”

“芜菁娘子来了,直接带人过去。”

“是。”

这个时辰,太阳已无一丝余光,暗沉沉的夜,像是巨兽的深渊大口,要把一切吞噬殆尽。

谢珩站在原地,也不顾肩上落满的雪花,面色漠然,记忆却不受控制回到了永安十三年的雪夜。

那年冬至刚过不久,他又在父皇那遭了责罚,在御书房内足足跪了三个时辰才被宫人搀扶着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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